一提起自己的爸爸媽媽,孩子們?nèi)滩蛔×飨铝搜蹨I
留守兒童的“課堂”,門是黑板,燒的木炭是粉筆
龍順蘭每天都帶著弟弟在村口等爸爸媽媽的出現(xiàn)
春節(jié)眼看就到了,這兩天,不少在外打工的農(nóng)民工朋友已經(jīng)開始回家了,在這個時候,他們很多人最惦記的,就是留在老家的孩子,這些孩子我們習慣叫他們留守兒童,父母長期不在身邊,他們能不能和其他孩子一樣快樂的長大呢?記得有一位普通的農(nóng)家婦女曾經(jīng)自編自導了一部電視劇,叫做《千里尋母記》,是一部反映留守兒童的電視劇,主要內(nèi)容是姐弟倆為了尋找外出打工的父母,歷經(jīng)坎坷,這部長達45分鐘的電視劇投資2000元錢,歷時3天,演員全部是農(nóng)村的孩子.
《千里尋母記》不僅僅是電視劇
雖然是農(nóng)民自己拍的電視劇,可是每個小演員都演的很認真,其中演弟弟的那個小男孩名叫龍乾勇,當時只有5歲,他生活在湖南湘西的大山里,就在拍完這個電視劇不久,小乾勇就和他演的那個角色一樣,真的成了一個留守兒童,而且這一守就守了三年,現(xiàn)在,小乾勇已經(jīng)8歲了,讀小學2年級,在父母離開的這三年時間里,他過的怎樣呢?
湖南省花垣縣是湘西的一個苗族自治縣,元旦剛過,這里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,天氣格外寒冷,大雪中記者驅(qū)車來到了臘乙村,由于拍了一部電視劇,這個還不到8歲的孩子成了遠近聞名的小明星,對于記者的到來,小勇并不感到陌生,依舊和小朋友玩著自己的游戲.
小勇和小朋友玩的是一種被城市里的孩子叫做跳橡皮筋的游戲,但是大山里的孩子卻根本沒有橡皮筋,只能用白線來代替,即使這樣,他們玩的還是很開心,但是這種快樂卻是短暫的,只要孩子們一停下來,你就會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的心里想著心事.
湖南省花垣縣吉衛(wèi)鎮(zhèn)臘乙村龍乾勇:“我每天都在想爸爸媽媽快回來,爸爸媽媽不回來,沒有人給我洗衣服.”
小勇生活在臘乙村一個很普通的家庭,家里生活非常艱苦,龍乾勇的父母是2年前外出打工的,剩下了9歲的姐姐和一個年近8旬的奶奶相依為命,對于小勇來說,對爸爸媽媽的思念還只停留在洗洗衣服,但是對姐姐來說,意義卻完全不同.
記者:“他們回來看過你們嗎?”
龍乾勇姐姐龍順蘭:“就有一次,以前他們會給我們帶東西回來,這次我說要媽媽給我們帶禮物,她就不回來看我們了.”
每天打豬草是姐姐龍順蘭必須做的事,由于力氣不夠,菜刀在這個還不到9歲的小女孩手里來回擺動,看上去十分危險,但是姐姐還在努力地做,除此之外,姐姐還要承擔起家庭的重任,洗衣做飯.
記者:“你這么小,還要照顧奶奶,照顧弟弟,你不覺得累嗎?”
龍順蘭:“不累,只要爸爸媽媽回來就好.”
麻麗,和龍順蘭一樣,她也是小學3年級的學生,麻麗的父母在深圳打工,她和3歲的弟弟就一直住在外公和外婆家,在麻麗的記憶里,媽媽是在弟弟還沒有斷奶的時候走的,這期間,麻麗只見過媽媽一次,卻從沒有見過爸爸.
記者:“你媽媽走的時候,你還記得是什么樣嗎,你想媽媽的時候,有沒有告訴外婆?”
麻麗:“沒有說.”
記者:“為什么不說?”
麻麗:“因為一說的時候就會難過.”
與龍順蘭相比麻麗算是幸福的,因為外公外婆的年齡不是很大,所以家里的重活就可以少干點,然而即使這樣,麻麗對媽媽的想念還是絲毫沒有減,只要一靜下來,她就會呆呆地坐在門口望著遠方,想著自己的心事.
記者:“想到媽媽什么了,這么難過?”
麻麗:“想到媽媽住院的時候,還回來給我洗衣服,每次我睡覺的時候,她還要給我講故事.”
臘乙村是當?shù)刈畲蟮囊粋€村子,全村1000多人,幾乎所有的青年父母都外出打工,記者在采訪時發(fā)現(xiàn),村子里空空蕩蕩,偶爾看到人,除了孩子就是老人.
漫長而孤獨的留守生活
父母外出打工,孩子留在家里沒人管,和他們一樣的故事,差不多在全國的每個村子里都在上演,終于有一天,有人把攝像機的鏡頭第一次對準了留守兒童,不過這個人并不是職業(yè)導演,她只是一個普通的農(nóng)村婦女.
她是一個普通的苗家婦女,靠揀垃圾廢品撐著一個家,她沒有受過多少教育,只有小學2年級的文化,用了3天的時間,花了2000元錢拍了一部電視劇,成了當?shù)剡h近聞名的大導演,這個女人的名字叫田金珍.
臘乙村婦女主任、《千里尋母記》導演田金珍:“寫這個劇本還是很困難,我走的地方越去越遠,孩子也越來越多,不知道該怎么辦,反正心里就是想把這個事情記錄下來,記在我一個人心里,就有我一個人知道,我想記在所有人的心里.”
田嫂說,自從嫁到臘乙村,她就一直靠揀垃圾為生,她從湖南到四川,從四川到貴州,揀廢品的足跡遍及三省,起初她看到很多留守兒童,并沒有引起她的注意,直到有一天她遇見了一個孩子,不僅讓她永生難忘,而且?guī)缀醺淖兞怂蟀肷?
田金珍:“我看到一個破破爛爛的人家,里面還坐著一個小孩,正在寫作業(yè),他的旁邊還放著一個碗,上面放著一雙筷子,那個小孩只一個人,如今我還不能忘記他,現(xiàn)在他已經(jīng)失學了,后來我去打聽,那個小孩的學習成績是全年級第一,可是他的父母卻外出打工.”
這個孩子的遭遇,一直烙在這個撿垃圾的田嫂心上,打那以后,她開始留意這樣的孩子,成了留守兒童的守望者,無論何時,只要看到那些孤獨、無助的留守兒童,她總要拿出3、5元錢給他們,可是慢慢地田嫂發(fā)現(xiàn),孩子們對錢并不感興趣,他們需要的是一個有爸爸媽媽的家.
田金珍:“他們沒有表達,只是默默的藏在心里,別人不能理解他們,如果有人可以走進他們的時候,問到他們的爸爸媽媽,問到他們心里的苦,他們的眼淚就會嘩啦嘩啦地流下來.”
就這樣,田嫂用家里賣豬的2000元錢,完成了一部反映留守兒童的電視劇,并在社會上引起很大的反響,漸漸地曾經(jīng)不愿意和人交流的留守兒童開始主動地和她說話,田嫂家的院子成了孩子們玩耍的地方.
田金珍:“這些孩子都是留守兒童,他們的爸爸媽媽都在外地打工.”
直到今天這個曾經(jīng)靠撿垃圾為生的農(nóng)村大嫂也不敢相信,自己拍攝的電視劇,會引起這樣的關(guān)注.不僅如此,她的生活也發(fā)生了很大的變化,今天當記者再次見到田嫂時,田嫂已經(jīng)成了蠟乙村的婦女主任,她工作中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就是解決全村留守兒童的問題.
田嫂說,她當上婦女主任之后,在全村做過一次調(diào)查,結(jié)果讓她很吃驚,全村300多戶,絕大部分的家庭都有留守兒童,而且成上升趨勢,不僅如此,過去僅僅無助、孤獨的孩子,他們的心理開始發(fā)生變化.
田金珍:“脾氣非常暴躁,完全說不清楚他們,都是在奶奶的背上長大的,他們家有3個孩子.”
記者:“他的爸爸媽媽在嗎?”
田金珍:“不在,都出去打工了.”
臘乙村的“守望者”
看到村里那么多父母外出打工,扔下孩子沒人管,田金珍越來越擔心,她的擔心是有道理的,我們可以想象一下,十幾年之后,這些孩子也該走向社會了,如果他們現(xiàn)在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,到時候他們恐怕很難適應社會的環(huán)境,于是田金珍把自己的想法拿到村委會上討論,不久臘乙村就決定成立一個特殊的班級——自強班.
田金珍:“自強班就是自強班,我要讓他們自立自強.”
距離臘乙村只有30米遠處有一所小學,與全國所有的小學不同的是,全校不到130名學生中,有近70名學生是留守兒童.
臘乙村小學負責人石青艾:“看到別的學生是和家長一起來的,他就會想到自己的父母不在身邊,自己就會在一邊悄悄的流淚,我們經(jīng)??吹?”
這所學校共有4名老師,有學前班、1、2、3年級,每個年級一個班,每天放學之后,田嫂就會在這里把這些留守兒童不分年級的組織起來,由學校的老師繼續(xù)教孩子們課堂以外的知識,這個時候,老師變成了孩子們的臨時媽媽.
田金珍:“每一個班安排一個媽媽,不叫老師,叫媽媽,由愛心媽媽帶著那些孩子,健康地長大.”
自強班里的孩子們看起來很快樂,但是一說到自己的父母,他們流露出來的還是無盡的思念.
記者:“你還記得爸爸媽媽長得什么樣嗎?”
留守兒童:“不曉得了.”
記者:“你想他們嗎?”
留守兒童:“想.”
留守兒童:“我想要爸爸媽媽來愛我.”
記者:“還記得他們長得什么樣嗎?”
留守兒童:“不知道.”
記者:“想他們嗎?”
留守兒童:“不想.”
記者:“為什么不想他們?”
留守兒童:“不知道.”(哭)
小勇姐弟倆也是自強班的學生,因為父母長時間不在身邊,所以姐姐顯得格外懂事,除了操持家務、上學以外,姐姐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,幫助弟弟和其他留守兒童復習功課,家里的門是她的黑板,燒的木炭是粉筆.
在黑板上記者注意到,姐姐教孩子們認的第一個詞就是打工,姐姐認真教,孩子認真學.
天快黑了,姐姐帶著弟弟又來到村口等著爸爸媽媽的出現(xiàn),整整3年了,無論刮多大的風,下多大的雨,這兩個孩子總是這樣充滿期待地望著遠方.
記者:“等到過爸爸媽媽回來嗎?”
龍順蘭:“等不到.”
在臘乙村里,和小勇姐弟一樣思念著爸爸媽媽的還有8歲的麻麗,從父母外出打工后的第一個春節(jié)開始,只要心里特別想媽媽時,她就會把一條紅絲帶系在家門口的樹上,她告訴記者,以前每到過年時,媽媽都會給她買一條漂亮的紅頭繩,可是這6年來,她卻再也沒有見過.
采訪中,記者了解到,湖南人口6700萬,三分之二以上為農(nóng)村人口,2006年,1455萬湖南農(nóng)民外出務工,占到湖南農(nóng)村人口總數(shù)的33%.
湖南作為農(nóng)民工輸出大省,目前留守兒童數(shù)量已超百萬,占全省兒童總數(shù)的12.53%,而在全國,留守兒童數(shù)量已達2290.45萬,占全體兒童數(shù)的8.05%.
與此同時,各地也正在解決農(nóng)民工子弟學校的問題,在晉江,從2006年起,6萬多名外來工子女都免交各種費用,和本地學生一樣,共享義務教育資源;
在杭州,有關(guān)部門將外來務工人員子女就學納入教育事業(yè)“十一五”規(guī)劃,通過公辦學校挖潛、扶持民工子女學校等措施,保證符合條件的外來務工人員子女均能入學;
在北京,外地來京務工就業(yè)農(nóng)民子女就讀公辦學校且手續(xù)齊全,可以免交借讀費,此外,有關(guān)部門已批準成立50多所農(nóng)民工子弟學校,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農(nóng)民工子女上學難的問題.
同時各地也在積極摸索和探尋解決留守兒童的辦法,從發(fā)展當?shù)氐慕?jīng)濟上著手,盡量縮小留守兒童的比例.
湖南省花垣縣副縣長龍延平:“通過工業(yè)返哺農(nóng)業(yè),大力推進農(nóng)業(yè)產(chǎn)業(yè)化 ,使我們當?shù)氐霓r(nóng)民不離開鄉(xiāng)土,就地搞產(chǎn)業(yè)建設,既可抓好經(jīng)濟收入,達到外出務工的收入,又可以在家照顧好小孩.”
半小時觀察:阻斷貧窮“基因”遺傳給下一代
現(xiàn)在數(shù)以千萬計的農(nóng)民放棄了自己熟悉的生活方式,背井離鄉(xiāng)到城里討生活,數(shù)量如此眾多的人突然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,這對中國會有什么樣的影響?
我們看得到的一個直接后果是,在每年的統(tǒng)計公報中,農(nóng)民的收入有了穩(wěn)定的增長,農(nóng)民收入增加是好事,也許有人還會因此想象,進城打工是解決三農(nóng)問題、縮小城鄉(xiāng)差距的一個好途徑.
但是,通過剛才的故事,我們應當清醒地看到問題的另外一面,農(nóng)民工在增加收入的同時,也付出了可怕的代價,當農(nóng)民工洗腳上岸、告別傳統(tǒng)生活方式的時候,兩千萬農(nóng)村留守兒童很可能成了這種撕裂了的生活方式的受害者,在遠離父母后,這些孩子身心受到影響,教育跟不上,在父母從城市帶回新衣服和學習用品的時候,這些留守兒童不但沒有得到像城市孩子一樣的發(fā)展機會,相反,他們很可能因為成為“問題兒童”而減少了發(fā)展機會,如果真是這樣的話,進城農(nóng)民工在增加收入、改善家庭生活的同時,很有可能把貧窮的命運傳給了下一代.
我們要增加農(nóng)民收入,更要從根本上解決三農(nóng)問題,解決城鄉(xiāng)差別問題,城鄉(xiāng)差別是經(jīng)濟問題,也是教育、醫(yī)療等社會問題,僅僅讓農(nóng)民多了一點進城打工掙錢的機會,這只是“頭疼醫(yī)頭”的一種辦法,要從根本上解決“三農(nóng)”問題,就要讓農(nóng)村經(jīng)濟發(fā)展起來,讓農(nóng)業(yè)和農(nóng)村社會發(fā)展水平提高起來,讓農(nóng)民在農(nóng)村就能得到很好的教育、醫(yī)療等機會,機會的平等是最重要的平等,如果農(nóng)民的孩子得不到平等的發(fā)展機會,三農(nóng)問題就不能說找到了解決問題的答案.
農(nóng)村父母外地打工 留守兒童成貧窮繼承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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